舊版網(wǎng)站入口

站內(nèi)搜索

漢傳佛教文學思想史的多維研究

周群2019年12月02日08:43來源:中國社會科學網(wǎng)-中國社會科學報

原標題:漢傳佛教文學思想史的多維研究

  中國漢傳佛教文學思想史研究是一個跨學科、內(nèi)涵十分豐富的綜合課題,涉及僧俗著述、行誼等不同方面。深入研究中國漢傳佛教文學思想的歷史,可以探索中國古代詩學審美理想、特征,文學的取法對象、標準等方面的學術源頭,也可對中國文學思想產(chǎn)生的諸種變化,尤其是詩學審美特征演變的原因進行更為透徹的考察。

  把握重要范疇的內(nèi)涵價值

  佛理是佛教文學思想形成的學術之源。佛教對于中國文化的增益作用,主要基于佛學,即佛教哲學。同樣,佛教之于中國文學思想的重要價值也主要源于其邃密的學理。佛教文學最具學術價值的精要之處,是緣于佛理而形成的佛教文學思想。中國文學思想史中最具審美意蘊的一些范疇、命題往往與佛學因素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因此,研究佛教對中國文學的貢獻,從思想維度切入是不二選擇。

  基于佛理考察中國佛教文學思想史,有助于揭示中國文學思想史中一些重要范疇形成的學術背景,進而更準確地把握其內(nèi)涵及在中國文學思想史上的獨特價值。如理解晚明文學思潮中最具影響的“性靈說”,就應與這一時期流行文壇的禪悅之風結合起來考察。“性靈說”的代表人物袁宏道是一位居士,他所著的《西方合論》被高僧智旭列為《凈土十要》之一,是《凈土十要》中唯一的居士作品,智旭稱嘆其“透徹禪機,融貫方山、清涼教理無余矣”(《評點西方合論序》)。

  “性靈說”是袁宏道出入儒佛、融合二家思想形成的文學主張。與袁宏道大致同時的另一位居士文人屠隆也有類似的說法。屠隆說:“佛為出世法,用以練養(yǎng)性靈!保ā斗鸱ń饻罚皩懶造`者佛祖來印,騁意氣者道人指呵”(《清言》)。屠隆亦以性靈論文,指出:“夫文者,華也,有根焉,則性靈是也,士務養(yǎng)性靈而為文,有不巨麗者否也,是根固華茂者也!保ā段恼隆罚┰谕缆】磥恚造`與文學的關系就如同根與花一樣,根系穩(wěn)固,才能花開茂盛。袁宏道、屠隆等居士文人往往以“慧業(yè)文人”自居,佛學是他們文學思想形成的重要學術資源之一。因此,探源于佛理是解讀重要文學范疇、把握其價值內(nèi)涵的必經(jīng)之途。

  透視作家創(chuàng)作的文學觀念

  文學作品是透視佛教文學思想的重要窗口。中國古代文學思想往往散見于不同的文體之中,表現(xiàn)形式復雜多樣。同時,傳統(tǒng)文論以雜文學理論為主。相對而言,古代作家創(chuàng)作的詩歌、戲曲、小說等文學樣式,往往包含著作家關于文學審美取向及思想底蘊的主張,因此,作品是尋繹古代文學思想不可忽視的材料。考察漢傳佛教文學思想也應從這一進路出發(fā),以便準確揭示作品的思想取向及其文學觀念的內(nèi)涵。

  明人徐渭的雜劇《四聲猿》受到同時代人的高度評價,澄道人稱其為“明曲之第一,即以為有明絕奇文字之第一,亦無不可”(《四聲猿引》)。其中《玉禪師翠鄉(xiāng)一夢》的題旨頗難索解,如結合徐渭的思想傾向及該劇的素材淵源,則有助于理解其寫作旨趣。該劇原本于元人雜劇《月明和尚度柳翠》,徐渭再創(chuàng)作時加入了紅蓮誘惑玉通破戒的情節(jié),并將其與《楞嚴經(jīng)》序分的內(nèi)容相比附,只是以玉通飾演阿難,紅蓮飾演摩登伽女而已。因此,可以說,《玉禪師翠鄉(xiāng)一夢》在某種程度上就是《楞嚴經(jīng)》的藝術再現(xiàn)。

  徐渭深諳《楞嚴經(jīng)》,著有《首楞嚴經(jīng)解》數(shù)篇,“皆有新意”(陶望齡《徐文長傳》)。雖然徐渭如何詮解《楞嚴經(jīng)》已無文獻可稽,但其詩文中屢屢出現(xiàn)他讀《楞嚴經(jīng)》的記述,如他在自戕前所撰的《自為墓志銘》中說:“渭嘗曰,余讀旁書,自謂別有得于《首楞嚴》《莊周》《列御寇》!毙煳歼通過《楞嚴經(jīng)》來體悟佛學宗旨,他自述云:“以某所觀,釋氏之道如《首楞嚴》所云,‘大約謂色身之外皆己,色身之內(nèi)皆物,亦無己與物,亦無無己與物!保ā短佣U集序》)

  徐渭浸淫于佛學,對佛教的“精微之旨”有深切體味。他說:“余惟佛氏論心,諸所證悟即壽,命相者悉掃抹之,而其告波斯匿王又引見恒河性以覺之,云此身變滅之后,乃有不變不滅者存,此皆彼教中精微之旨!保ā顿浂Y師序》)不難看出,所謂“精微之旨”與貫穿于《楞嚴經(jīng)》中的“常住真心”“妙明真心”“如來藏心”頗為相似。緣此,我們可對學界常論及的徐渭“真我”文藝觀有更全面的理解。

  一般認為,徐渭的“真我說”與李贄的“童心說”、公安派和竟陵派的“性靈說”相似,是晚明文學思潮中最具特色的理論形態(tài)。但徐渭的“真我”與“童心”“性靈”的內(nèi)涵頗多殊異。李贄所論的“童心”是“最初一念之本心”,袁宏道抒寫的“性靈”是“從自己胸臆流出”,都具一己特色。但徐渭對“真我”的體認則稍有不同,他在《徐文長三集》首篇《涉江賦》中對“真我”內(nèi)涵作了正面詮釋!渡娼x》是徐渭32歲“既落名鄉(xiāng)試,涉江東歸”時所作。在這篇作品中,朋友寬慰其“進退有時,失得有數(shù)”,徐渭深以為然,回應道:“量大塊之無垠兮,曠蕩蕩其焉期,計四海之在天地兮,似礧空之在大澤,中國之在海內(nèi)兮,太倉之取一稊。物以萬數(shù),而人處其一,則又似乎毫末之在于馬脽!苯又,徐渭又說:“物體紛立,伯仲無怪,目觀空華,起滅天外。爰有一物,無罣無礙,在小匪細,在大匪泥,來不知始,往不知馳,得之者成,失之者敗,得亦無攜,失亦不脫,在方寸間,周天地所。勿謂覺靈,是為真我。”徐渭之所以“勿謂覺靈”而謂之“真我”,是因為“覺有變遷,其體安處”?梢,徐渭所論之“真我”與“常住真心”,與其所體悟佛教的“精微之旨”頗為相似,實為借此破斥攀緣心以擺脫科場失意的苦悶心境。

  徐渭的“真我說”大致基于上述學術背景,是他精研《楞嚴經(jīng)》以得佛教“精微之旨”、與當時流行的羅汝芳等人“合天地萬物而知其為一我也”(《盱壇直詮》)思想交融互浸而形成的?梢姡骷易髌分畜w現(xiàn)的思想傾向往往與其文學觀念一體共存,相得益彰。

  尋繹思想變化的必要線索

  交游是文人創(chuàng)作靈感形成、思想激蕩互動的重要形式,是考察文學思想、文學流派形成不可忽視的因素。自佛教傳入以來,士僧交游、居士文人之間的往還便成為文壇的一道別樣風景,同時也是佛學浸潤中國文學、對中國文學表現(xiàn)形式及審美旨趣產(chǎn)生影響的重要途徑。雖然交游僅是文人的活動方式而非學理本身,卻為我們尋繹作家文學思想形成過程提供了必要的線索。蘇軾說:“吳越多名僧,與予善者常十九!保ā稏|坡志林·付僧惠誠游吳中代書十二》)湯顯祖自述:“壯得于可上人!保ā洞疣u賓川》)這些都是我們理解其作品、思想變化不可或缺的資料。

  士僧如此,居士文人之間的交游互動同樣是考察文壇趨向不可忽視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如袁宏道是推動晚明文學思潮發(fā)展的主將,據(jù)袁中道《吏部驗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狀》所載,袁宏道曾至西陵拜訪李贄,李贄待他極為友善,“留三月余,殷殷不舍,送之武昌而別”。袁宏道受李贄影響,領悟到自己此前株守俗見,“至是浩浩焉如鴻毛之遇順風,巨魚之縱大壑。能為心師,不師于心,能轉古人,不為古轉。發(fā)為語言,一一從胸襟流出”。而睥睨一世的李贄之所以對袁宏道青眼有加,還“殷殷不舍,送之武昌而別”,也與袁宏道的佛學造詣密切相關。他在給袁宏道的臨別贈詩中寫道:“誦君《金屑》句,執(zhí)鞭亦忻慕。早得從君言,不當有老苦!保ā独舨框灧馑纠芍兄欣上壬袪睢罚督鹦季帯肥窃甑涝缒贻嬩泤擦指呱乃拚Z并進行詮釋的作品,黃虞稷《千頃堂書目》將其列為“釋家類”著作。同時,袁宏道之所以不辭路遠而“走西陵,質之李子”,也是因為“時聞龍湖李子冥會教外之旨”。袁宏道問學于李贄導因于佛學,但其結果則是“既見龍湖”之后,文學觀念為之一變,“獨抒性靈,不拘格套”的文學思潮隨之勃興。而公安三袁與李贄通過悟證使文學、佛禪交融互通,佛教對于他們文學思想的激蕩、成熟起到了催化作用,并成為其中的有機組成部分。

  (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“中國漢傳佛教文學思想史”(18ZDA239)階段性成果)

  (作者單位:南京大學文學院)

(責編:孫爽、艾雯)
文昌市| 娱乐| 泰宁县| 呼伦贝尔市| 台南市| 夏河县| 唐山市| 五常市| 建始县| 龙山县| 松溪县| 泸溪县| 准格尔旗| 沙雅县| 和田市| 宝丰县| 平谷区| 崇礼县| 铅山县| 通山县| 玉山县| 社旗县| 鲁山县| 吉安县| 松江区| 保德县| 富源县| 阳东县| 株洲市| 黄平县| 延庆县| 富阳市| 石林| 云浮市| 威海市| 鹿泉市| 绿春县| 河曲县| 新巴尔虎左旗| 铜川市|